七年流光几风雨,吹散相依无数。念思双栖梦中向,长夜难眠,只影堆彻愁绪。秋水淹镜落红妆,青丝雪舞,顾君杳路。
玉楼金阙百花簇,望来萧凉满目。纵曲击弦云空传,山河寻应,长情呼吸与诉。月霜惊甲声龙吟,千难但赴,葬花破雾。
七月十六戌时,大内后苑的位女子在亭中抚琴而奏,指尖起落间,幽怨低婉的曲音缓缓飘起。
与幢小楼上,听到琴声的林婉真推开小窗,借着苑中石灯的光亮,怔怔地望着亭網
犹若流水冰下求行咽涩难当的音声,在渐消之际突是顿扬而起,又如孤雁疾飞于狂风骤雨之中,哀鸣中透着不屈不饶的决绝。
小楼厅中静听的马希兰,待音声消去之后,望向楚南风,“听着音声,为了逍遥慕云她但有抱死之心,明日若使她随穆前辈守在皇宫,恐是会让她无以释怀。”
“若与智苦、智光相斗起来,以她抱丹小成身手,却是插手不上,她牵心逍遥安危,届时必会以死相拼,恐是会为智苦他们所趁。”
“那我也随同前去,届时也好约束”
“原来希兰也是想去青龙山”楚南风一愣之下,略为沉吟片刻,笑道:“也好,那明日就让贺师叔与婉真也一同前去吧。”
“智苦但想以瞒天过海之策消去佛劫,其中关键不仅是使逍遥不死,灵树不枯”马希兰沉吟道:“最重要一点是他手上寻到了与龙脉大运气象契合的替代之人,但若我等此下寻出此人,将他拿下,却也是可以反制智苦”
“文益、明无两位大师曾用天眼通暗中窥望过朝堂百官身上的气象,却是无一人有帝王之气。”
马希兰略一迟疑,“会不会智苦早用神通将此人气运遮盖”
楚南风摇了摇头,“君贵也将朝堂百官的生辰益大师推算,亦无人命格带有帝王之运。”
“那智苦所寻的替代之人非是在朝堂之上”
“但不论替代之人身在何处,此下逍遥已为落入智苦的手中,但想即使寻岀了此人,却也不敢将他杀了”
马希兰一愕之下,心念一动,“此人若死,智苦谋图也自不成,恼羞成怒之下,届时想是会取了逍遥性命”
楚南风点了点头,“当下不仅要图救下逍遥,还要趁机将智苦制住,方能使佛劫顺应天意而消,天下一统大运不为破坏。”
马希兰望着神情平静、语气决然的楚南风,行到他的身前,执起他的右手,“希兰唯求能与夫君生死与共,方是此生无憾,但望夫君莫负希兰此心。”
楚南风但想智苦了得,心中却是生了与他拼死一战的念头,听得马希兰猜出自己心思的言语,心下一苦,站起身子,却是将她搂入怀中,“南风当会与夫人携手进退”
翌日午时,楚南风夫妇与贺梅携着萧慕云、林婉真来到了青龙山天门峰。
穆道承等人却是不知楚南风回京四天之中发生的事情,当得知郭荣受伤,而又为陈抟所救,一时心益合什言道:“阿弥陀佛,善哉,善哉。智苦伤了皇上目的,是为了耗去我等一众的修为气机,此下得有道家之人岀手相救,想是会让他生了忌惮之心,日后当不会再耗气机用宿舍通做无谓之事。”
穆道承点了点头,“但若剥离了逍遥的地魂,自也会伤了皇上性命,智苦眼下此举确是为了消耗我等气机”
“眼下有贺先生、方帮主前来协助,人手一时尚可应付智苦他们。老衲离寺日久,但想回清凉寺一趟,待南唐国主诞日之后,再为前来”
楚南风也知李璟对文益甚为尊崇,历年来在诞日之时,皆会请文益入宫诵经祈福,而文益身为一寺住持,门徒众多,亦是有事务须他处理。但想他离寺已为半年,是应回寺一趟,闻言点头道:“有明无大师在此,当不会误事,方丈大师且是宽心将事务安排妥当再来不迟。”
穆道承接言道:“老夫与方主事回开封,且是可以与方丈大师同行一段路程。”
文益点了点头,同穆道承、方元三人便是与楚南风等人辞别离开了青龙山。待到了新郑县池,又与穆道承、方元分道而行,南下江宁府。
第二日卯时,将行到清凉山下的文益,但觉身后一阵微风袭来,却使毛孔一凛,心头一震,脚下一点,疾身前纵三丈,转身回望,月光下,一位老僧现身眼前,却正是智苦。
“阿弥陀佛,老僧智苦见过方丈大师”
文益心下一叹,合什言道:“大师此下而来,想是早有图谋了吧”
“老僧是有再与方丈大师一聚之心,但也非是要在今时。只是回青龙山之时不意见到大师与冷刀同行,但想终是一会,便为跟随而来。”
“那何以到了清凉山才为现身”
“阿弥陀佛,老僧不应使方丈大师金身弃之野外”
言下之意却是要取文益性命,文益但知不会善了,闻言顿然一掌击出,同时引身疾退。
智苦欺身而进之益右掌迎击而上,将及文益右手掌心两尺之处,又如游蛇一般向文益手臂卷去。
文益修为与智苦差一大境,自知非是他的对手,出掌之时气机一纵一收,掌力三刚七柔,是望借力后退。未料智苦气机也是先刚后柔,但使袍袖反卷而来,情急之下,身形一顿,右掌一收,左掌拍岀。
但在他左掌拍到袍袖之际,那袍袖徒然一收,一道拳罡啸声响起,智苦左拳顿出,一道罡气袭向文益左腕。
文益反掌为抓,扣向智苦拳腕之时,但觉智苦拳头一抖,一道摄人心魂的罡气从拳头鼓荡而出,却是从掌心透入。文益大惊之下,收掌疾退,智苦身形一动,拳势不减,依是长驱直入随着文益后退身形直袭他的胸口。
文益慈悲为怀,对武学不甚注重,是为以禅入道,却也让他在禅定之中,悟得了佛门禅忘神功。可以使魂魄瞬息离体,留下的肉身亦可水火不侵,此下但见智苦的拳罡如影随行而来,但知不妙,心神一动,便为合着魄灵离体而出。
智苦心有所觉,右手一动,袍袖一甩,却是向被罡气所震向后而飘的文益肉身卷去。
但在此时,半空中一道凛冽的劲风向智苦当头袭下,智苦身形一顿,轻喝一声,元神出窍相迎,一道犹如帛布撕裂声响起之际,文益魂神归体,便是合着肉身退到了五丈之外。
“方丈大师的神功果是修到了大成,可惜未能臻圆满之境。纵使魂神能脱离而去,肉身却为无处可逃,但若老僧将大师肉身带走,七七之日后,大师此生修行却是要尽毁了。”
佛家有谓远行地后纯无漏,文益能使魂神瞬间离体,是为进入第七识界:远行地。但要臻天人合一之境进入第八识界:不动地,才能切断俱生的我身法身,故而此下魂神魄灵仍为肉身所拘。
但若魂魄四十九天之内不能归体,日后便是要行夺舍之术,借他人之身方可保住魂魄不散。文益方才魂神离体攻袭智苦之后迅速归体,就是恐肉身为智苦夺取。
智苦望了一眼文益身后的山道,微微一笑,“此处距贵宝刹仍有六里之途,老僧就再送大师一程”
言语中身形骤动,一拳疾袭而出,拳罡但如大海掀起的涛天巨浪向文益席卷而去。
智苦话音未落,文益已为拔身后撤,同时魂神离体,电光火石间携着肉身一纵十丈之外时。此时一道拳罡在离魂神两尺处顿然袭出,文益魂神一惊一滞,智苦拳头又为随之而来,一道拳罡但如巨网,刹那间将他的魂神与肉身同时包裹起来。
智苦心思诡诈,但知文益魂神能瞬间百丈,在与他言语之时,已是暗益但恐肉身被夺,携肉身而逃之下,却为慢了一步,终被智苦罡气困住。
随着智苦的罡气慢慢收缩,文益的魂神终是被迫入体内,但在他魂体合一之时,心头一痛,喉口一热,鲜血脱口喷出。
“方丈大师乃我佛门大德高僧,老僧不敢使大师神魂入劫失了感知。还有三七时日,方丈大师且可安排后事。”智苦望向脸色苍白的文益,身形一躬,合什言道:“阿弥陀佛,罪过,罪过,老僧告辞了。”
显德六年四月初八已时,有两道身影向青天门峰顶疾纵而行,却是裴管事与司空冉。
但见二人到来,在峰顶上的楚南风与穆道承心下甚为惊讶。见过礼之后,司空冉便是急道:“楚先生,少主想是不在此山之中”
楚南风顿为一愣,与穆道承互视一眼后,言道:“此话怎讲”
“三日前,老朽在棣州城外的客栈之中见过少主,是为与一位老僧同行,但猜那僧人就是伤了阁主的恶僧”
“什么”穆道承双眼瞳孔猛然一张,“司空管事可是看清,非是他人易容所扮”
“当是少主无疑。”司空冉摇了摇头,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,“这是宝字牌,是少主专用的令牌”
但见宝字牌,楚南风心下顿为一沉,此下已然断定司空冉所见是为洛逍遥。
“自通宝阁解散之后,老朽便为从幽州调到棣州,负责棣州城内外两家客栈的经营,每月中旬,老朽都会到城外的客栈查帐。”
“三天前戌时,天上下起了大雨,老朽只得留在城外客栈落脚,那时为客栈的张执事所邀,在前堂上小斟了起来。约过有半柱香时光,一辆马车驰到门口,行进了两人,便是少主与一位老僧”
“那逍遥可是望见了司空管事”穆道承急道。
“少主是望见了老朽,想是料不到老朽会出现在那客栈之中,眼神一扫而过之后,闪有一丝惊讶”
“那老僧长得如何模样”穆道承追问道。
“那老僧眉须皆白,年有八旬上下,身材枯瘦,眼神看似平淡无奇,却又与人高深莫测之感”
穆道承一时惊疑,望向楚南风,“智光眼神但有凶光,莫非他是智苦”
“应为是他”楚南风微微点了点头,目光转向司空冉,言道:“那后来如何”
“少主被掳一事,老朽也为知晓,见到少主身上武学气机全无,且不与老朽打招呼,老朽但猜那僧人就是伤了阁主的恶僧。但知他修为深不可测,心恐被他看出老朽震惊之色,老朽便是与张执事划起了酒令”
“待少主与那恶僧住进客房之后,老朽心想少主为人机智,必会引那恶僧言语从而留下线索,便让招呼的店伙计留意”
“想是那恶僧将少主哑穴制住,店伙计却是不曾听到少主与他的对话。老朽但想若是使人在他们所住的客房隔间窃听,定会为那恶僧所觉,一时间却是无计可施。”
“那张执事对少主却为不识,见老朽吩咐店中伙计留意少主与恶僧,一时惊疑,便向老朽打听起原由。”
“老朽将他带入客栈密室直言相告,张执事就献策先寻那赶车的马伙打听少主去向,然后再寻对策。老朽但知张执事所言有理,就是使人向那车夫打听出了他们去向”
“他们是去往何处”
“滨州。老朽一打听出去向之后,让张执事带上箭卫连夜赶去滨州,协同滨州管事布置人员以为打探、跟踪。”
“次日卯时,在那恶僧带着少主离去之后,老朽但猜少主或会留下线索,便到他们歇脚房间查看,恰是在洗脸的木盆之中,发现少主的宝字牌”
穆道承皱了皱眉头,“逍遥与管事相遇之后,大可不必再用字牌提醒自己落入智苦手中,将字牌置入盆中应是有所用意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