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如同一个开关,不过转瞬之间,大漠中陡然邪风大作,自四面八方涌现出诸多妖物与魔修。
它们不知在暗处静静埋伏了多久,如今得了指令,一拥而上朝裴寂猛攻。
“居然凭借一人之力走到这里,真是了不得。”
那高壮男人笑着大声开口,手中刀刃渐渐下压,触碰到少女白嫩皮肤时,渗出粒粒血珠:“让我猜猜……你是来找这姑娘的,对不对?”
在无数妖魔的嘶吼声里,这道嗓音如同大漠中一粒不甚起眼的沙砾,被埋没于隐匿一隅,很难会被注意。
然而裴寂双目猩红地盯着男人眼睛,拔剑斩去周身邪魔的同时,也在拼尽全力往沙丘旁靠拢。
妖魔汹涌如『潮』,仿佛没有穷尽的时候。
而他的动作仓促且狼狈,在如此浩『荡』的强袭下,身上早就伤痕累累,倘若没有一股意念支撑,恐怕已没了意识。
沙丘下的男人还在继续说:“你杀了那么多魔,我是不是……应该做出点回报?”
不可以。
不要。
裴寂想要张口,嘴里却涌出殷红血迹。
想要上前,周遭却杀气重重,魔族剑修、符修、体修、乐修与重重叠叠的妖邪一拥而上,他只能徒劳挥剑,双手剧烈颤抖。
“裴小寂!”
承影惊惶大叫:“你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,马上就要到极限了!你——”
它话没说完,便见到沙丘下刀光一闪。
那幅场景像在做梦。
向来大大咧咧的剑灵呆立当场,再也发不出声音。
此时夜『色』已深,夕阳遗落的血光尽数消散,天地之间皆是涌动的黑『潮』。
忽有冷风袭来,寒气透骨,吹落天边一朵垂坠的云彩,光影聚散间,自无尽黑暗里『露』出一抹莹黄轮廓。
那是十四的月亮。
从不圆满的,残缺的月亮。
冷冷幽光倾泻如水,降落在沙丘之下,照亮女孩苍白的脸庞。
身边妖影重重,裴寂却在此刻停下反击的动作。
因着此番停顿,一把长刀穿胸而过,他感觉不到疼痛,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,扑通扑通。
四周都安静得可怕,没有任何声音。
月光将沙丘下的刀光映作雪白。
轻轻一晃,便是触目惊心的红。
少年手里始终紧握的长剑,倏然落地。
“人儡已死。”
阴影之下的霍峤轻阖眼睫,缓声道:“『迷』魂阵起。”
他一直都是一个人,没有谁愿意接近他。
裴寂恍惚睁开眼睛,竟见到一片血红『色』的密林,林中魔息四溢,血光映衬着黑气。
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从树上跌落,他认出那人身上的门服,是来自流明山的修士。
不知是谁在厉声斥道:“是他,都是他!正是他出现在古木林海,才引出这场暴动……他是杀死那些人的凶手!邪魔其罪当诛!”
他茫然低头,这才发现自己亦是浑身伤痕,痛得难以忍受。
“你这个杀人凶手!”
又有人带了哭腔喊,一字一句,每道声音都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:“滚出玄虚剑派!真叫人恶心!”
裴寂想告诉他们,事实不是这样。
他与妖树缠斗多时,拼了命地想要除掉它,他不是邪魔,也不想伤人。
可没有人相信他。
他们只是冷眼站在侧旁,瞳孔里盛满冰碴,恍然望去,尽是鄙夷、排斥与恐惧的神『色』。
而他孤零零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,像个令人恐惧的笑话。
从小到大都是如此,活得狼狈不堪。
裴寂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,他并不在乎。
那些刻意的排斥、欺辱和冷待,他早就习惯,因而向来不去在意。
就算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身边,他也……
他也不会感到难过。
心脏突然重重跳动了一下。
有道模糊的影子自脑海深处缓缓浮现,如同水中破碎的明月,雾里摇曳不定的海棠花,他试图伸手触碰,却只见到遥不可及的泡沫。
浑身血『液』因着那道影子,重新开始淌动。
不对。
不是这样。
有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。
他生在污泥里,她却愿意温柔地对他笑。
也只有她,会愿意一步步走近他,将他带离暗无天日的污泥,温柔地对他笑。
他怎能忘记。
他绝不会忘记。
那个人的名字是——
“魔气已经四散开了。”
青衡握紧手中长刀,目『露』喜『色』:“这小子的魔气竟有如此之浓,铁定能冲破阵法——他动了!”
霍峤垂目而视,一言不发。
月光像是发着光的缕缕灰尘,四散在染血的长剑上。
而剑的主人半跪于地,脊背半匐,弓起的弧度有如战栗的野兽。
裴寂在颤抖。
少年的发带不知何时掉落,散下的黑发纤长如瀑,因浸染了血迹,无比凌『乱』地拂过面庞时,留下道道暗红『色』细痕。
突然他抬起头。
原本漆黑的眼瞳充斥着诡异猩红,血丝如藤蔓攀爬而上,迅速占据整个眼珠的同时,也沉甸甸地向外不断溢出,染红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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