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,只剩下外祖孙俩。
为让老人家吃得方便,叶和欢特意戴上从超市买的一次性手套,把夏黑葡萄剥了皮放在小碟子里,又插上牙签。
叶和欢在超市看到夏黑葡萄时,不可遏制地联想到叶静语。
上次叶静语来医院,就是买了一袋夏黑葡萄,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事,但人却已经不在了。
除了殷莲,叶静语的死好像并没有对谁造成致命的打击。
那天,叶赞文拽走殷莲后,两人在虹德苑大吵一架,半夜殷莲忽然醒过来,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剪刀刺向叶赞文,人面临死亡时都有一种天生的警觉性,叶赞文猛地睁开眼,下意识抬手扣住殷莲瘦如柴骨的手腕,但他的手臂最后还是被剪刀划伤,幸亏梁阿姨听到动静进来,才合力制住了像发了疯一样的殷莲固。
尽管如此,叶赞文在第二天就搬回了大院,至于虹德苑那边,留下梁阿姨照看着殷莲。
叶和欢刚引产掉孩子的时候,确实怨恨过叶静语,把一部分责任归咎到叶静语的身上,但她也还记得,当初叶静语看到病床上她虚弱的样子时脸上流露出的心虚跟内疚,或许连叶静语自己都没想到,一通告状的电话会让叶和欢失去孩子。
现在人死了,所有的恩怨跟着消散,回想起叶静语,留在叶和欢脑海里的只剩下两人还算和平相处的记忆。
叶静语车祸身亡的消息,其实没瞒得住韩永松。
葬礼的第二天,老人家就知道了。
但韩永松的态度,跟叶纪明如出一辙,什么也没多说,只有一声无奈又沧桑的叹息。
……
韩永松忽然开口道:“听仲骁说,他打算去西藏?”
“嗯。”叶和欢一边剥葡萄一边回答:“我都想好了,到时候我一起去,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以做的。”
“你爷爷知道你们的事,他答应了?”
“……”
老首长就是老首长,一语中的,“以我对你爷爷的了解,要他接受仲骁当他的孙女婿,不是一两天的问题。”
“他不答应我也得去……”叶和欢轻声咕哝了一句。
韩永松脸上笑出浅浅的褶子:“那你爷爷估计会杀到丰城去要人。”
这样的打趣,也只能让气氛轻松一会儿,叶和欢又想到了已经离开B市的韩菁秋,“外公,小姨她——”
“提她做什么?”
对这个小女儿,韩永松早已失望透顶,从小作到大,当初也是她自己硬要嫁给郁仲骁,结果婚后做出那种事来,从国外回来后又想复婚,她以为别人都欠着她,想离婚就离婚,她说复婚,人家就得赶着点头答应。
对郁仲骁,韩永松一直都觉得是韩家亏欠了他。
他也看得出叶和欢也是真对郁仲骁上了心,继而想起六年前那些事,只是没料到会是那个男人会是郁仲骁。
一段感情的滋生萌芽直至开花果实,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原因。
再说,哪怕他反对,恐怕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局面。
或许刚开始没办法接受,但在郁仲骁保证是真心喜欢和欢之后,也渐渐学会了释然。
叶和欢停顿了下,说:“我以为小姨她知道后会……闹。”
“她能闹什么,几年前还没闹够?”
——
韩永松没有告sù叶和欢的是,其实韩菁秋昨晚上还在病房里哭诉。
“爸,他们怎么可以这样,我做不到不介意,一个是我前夫,一个是我外甥女,他们把我放在什么地方?”
当时韩永松闭着眼,对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儿置若罔闻。
韩菁秋的声音已经哽咽:“我是没怎么关心过这个外甥女,但也没有苛刻她,她来韩家,哪一次我不是客客气气的,好吃好喝招待着,有她这样的白眼狼吗?看上谁不好,找上自己的小姨父,还有她六年前怀的孩子,十有八/九就是郁仲骁的,她去丰城看病,还不知道背着我两个人都做了些什么。”
“那时候,郁仲骁一定要跟我离婚,我原本以为是因为姜慧,没想到问题是出在自己家里,如果不是他逼着我离婚,我也不会跟阮彦走,更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。”
韩永松终于忍不住睁开眼驳斥她:“难道到今天你还不知道自省,你跟仲骁走到离婚收场,是别人的缘故吗?”
“如果不是我那个外甥女,他也不会那么执意要离婚。”
反正现在,她已经把自己婚姻失败的错都转嫁到了叶和欢的身上,“爸,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,韦德结婚前没告sù我他有个孩子,现在那孩子就住在家里,三天两头给我气受,他一有点事,韦德他妈就说我后妈苛待前妻的孩子。”
说着说着,韩菁秋越发觉得委屈,眼泪又掉下来:“如果没有她,仲骁不会跟我离婚,他人那么好,我已经知道错了,他一定会原谅我,可是后
tang来不知道被灌了什么米汤,不是甩脸给我看就是要离婚……”
韩永松问:“那你现在想怎么样?”
韩菁秋被问住了,抽泣声也低下来,她是恨叶和欢恨得牙痒痒,却也记得郁仲骁的警告不敢乱来。
就算她再找媒体曝光,只怕也没人敢接这个新闻。
“你要真气不过,现在就去超市买个扩音器,去人多的地方嚎一嗓子,告sù他们,你前夫因为你出轨离婚后跟你外甥女在一起了,你让他们评评理!”
“爸,你怎么这么说?!”韩菁秋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,听出韩永松没有替自己抱不平的意思,“我也是你的女儿,受了委屈还不能跟你说吗?现在他们这样,我不可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!”
韩永松被她气到不行,“那你想怎么样?要不我现在就跟你去一趟丰城部队,我的老脸早让你给闹没了,也不差这次,是不是他们断了关系,你心里就会舒坦?”
韩菁秋不作声。
韩永松深呼吸了下,面色冷沉:“你做错事,只会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,包括你跟仲骁的婚姻,他在云南出生入死的时候,你在家里给他做了什么?是个男人都不会容忍你这种行为!韦德有儿子怎么样,他还不是把你当老佛爷供着,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?但凡你以前懂点事,也不会失去一个出色的丈夫,一qiē的一qiē,都是你自己作的。”
韩菁秋不甘心,“爸你偏心成这样,我还有什么好说的?你以为叶和欢是真心喜欢郁仲骁?她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姐,顺便把我牵连进——”
“够了!”韩永松厉声喝止了她,脖颈处青筋若隐若现,抬手捂了捂心脏位置。
韩菁秋看到仪表器上波动变大的画面,有点吓到,但依旧忿忿不平:“难道我说错了吗?我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,那我就等着看他们怎么幸福!”
说完,她拎着包,怨怼地拉开病房的门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