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如曾山所料,坐忘峰前山方向一道道人影闪动,朝著潜龙渊御风飞来。
淡一真人大袖飘飘率先赶至,盛年躬身礼道:“弟子拜见掌门师伯!”
淡一真人落到众人近前,晶莹如玉显不出半点百年沧桑的脸庞上,依旧是神情从容平和,拂尘一扫含笑道:“盛师侄,你们也都来了?”
曾山不耐烦的打断道:“老牛鼻子,别站那边客套唠嗑了。眼见这红云就快溢出潜龙渊,咱们还是赶紧发动太乙五行罩吧!”
淡一真人被曾山截断话头,也只能恭恭敬敬说道:“师叔稍安毋躁,待罗师弟他们到齐,我们便立即以太乙五行罩封住渊口。”
丁原道:“既然此处有诸位照应,想来暂不会有事。事不宜迟,我这就入渊。”
姬雪雁道:“丁原,雪儿陪你入渊,或可助上一臂之力。”
阿牛道:“要去咱们便一起去,怎也不能让丁小哥独自一人去冒险。”
盛年微笑道:“连阿牛都这麽说,我这当师兄的,就更不能落於人後了。丁师弟,潜龙渊即便是刀山火海,咱们今日也要闯上一闯!”
瞧著墨晶、秦柔也在跃跃欲试的模样,曾山苦笑道:“你们这些年轻人啊,一个个争先恐後当是去郊游麽?”
阿牛也对著秦柔道:“柔儿,有我和盛师兄陪著丁小哥入渊也就行了,你和墨师妹还是留在崖上守候吧。”
素来温婉的秦柔此刻却坚定的摇头,低声道:“阿牛哥,柔儿定要陪你入渊。咱们既许过同生共死的誓愿,浩劫临头之时柔儿又岂能袖手旁观,眼巴巴瞧著你去涉险?要活,我们两人便一起活;要死,咱们也需死在一起!”
这些话,矜持端庄如她,本绝不会在这麽多人面前向阿牛吐露。但隐隐预感到此行的凶险,秦柔亦勇敢的放下了女儿家的羞涩,绝不愿与阿牛分离。只因唯恐这一分开,就是万世千秋的诀别!
那旁的姬雪雁与墨晶,虽然不说,可芳心里,何尝也不是怀著同样的心思?
阿牛心中感动,握起秦柔纤细的玉手,重重点了点头,同时也下定决心,宁可拼去性命不要,也要护得秦柔的周全。
盛年悄然望向墨晶,只见她已将卫惊蛰托付给了毕虎与石矶娘娘,清澈的目光中充满坚定与平静。
丁原高声道:“好,盛师兄,阿牛,雪儿,墨师姐,秦姑娘,咱们就一同去会会那位万劫天君,瞧他能奈我何!”
淡一真人望著丁原道:“血雾既出,灵宝玄穹结界松动,正是入渊平魔之时。只是有一样,丁师侄,你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,不惧渊中幽冥血雾,自可安然无事。可是盛师侄他们,却难免要受著魔气所扰了。”
阿牛说笨也不笨,立刻接茬道:“淡一师伯,您学识渊博,法力通天。既能提出,也一定有解决的法子。”
淡一真人环顾阿牛、丁原等人,嘴角逸出一缕高深莫测的笑容,道:“丁师侄体内炼化的伏魔六剑,正是幽冥血雾的一大克星。
“你们六人各可分得其中之一,将剑魄渡化到各自的仙剑之上。不仅可辟血雾妖氛,更能平添仙剑三分威力。”
丁原闻言道:“若能这样,那是再好不过。可是,伏魔六剑的剑魄如何渡化,我却不知,更不晓得需得耗费多少工夫。”
阿牛摇头道:“丁小哥,这如何使得?伏魔六剑是你辛苦炼化的宝贝,我们怎可借用。”
丁原道:“阿牛,此话差矣,天劫当头,我丁原怎可藏私,你又何苦跟我客套?照掌门真人的说法,若无六剑护持,这潜龙渊大夥儿是万万下不得的。”说罢问道:“淡一师伯,这剑魄如何炼化,还请示下。”
淡一真人道:“丁师侄,贫道便来助你一臂之力。”
拂尘轻描淡写的凌空一扫,盛年等人背後的仙剑齐齐铿然镝鸣,弹鞘升腾,在空中绚光舞动,布成一副梅花图案,却还缺少了一瓣。
丁原心领神会,张口激射出一点光丸,化作雪原仙剑龙吟而起,填补到了属於自己的位置上。
六剑聚齐,在淡一真人拂尘催动底下急速旋转,越来越快,瞬间幻化成一团绚丽的光云。
这时淡怒真人、罗和、淡嗔真人以及姬榄等各派首座均率著门下弟子,与长老络绎不绝的赶到潜龙渊,站在山崖之上,观瞧淡一真人与丁原炼剑。
淡一真人低喝道:“丁师侄,神与心守,意通六剑。灵台如灯,气游重楼!”
丁原低应一声,抱元守一,摒弃杂念,丹田内意念一起,伏魔六剑的剑魄感应主人心思,鼓啸盈荡,破体而出。
众人惊呼声里,丁原背後亮起六色剑华,光焰冉冉直冲霄汉。
淡一真人左掌陡出,贴在丁原背心,输入一股纯厚绝伦的翠微真气,剑光顿时暴涨,照得潜龙渊上空流光异彩,奼紫嫣红。
他嘴唇微动,以传音入秘向丁原传授炼剑法诀,更以真气引导丁原的气血游走,同时进入到先天空明之境。
“叮--”那光华所铸的六柄仙剑响起金石之音,冲霄飞空,汇入光云。
不消片刻,光云开始“嗡嗡”鸣响,升起一蓬淡淡的紫雾,如真似幻,缥缈无尽。
天色渐渐全黑,潜龙渊的血光与上空的紫雾交相辉映,亮如白昼,映射在每一个人的面庞上。
丁原与淡一真人的头顶徐徐冒出青烟,可见真元耗损也是可观。
崖上数百人鸦雀无声,安静的伫立。
又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,高空中紫雾渐开,淡一真人双目微合,扬声吟道:“六剑归原,伏魔有时--”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光云盛绽如花,六柄闪光夺目的仙剑如流星般拖曳著长长的五彩光尾,迸散开来,在虚空里掠过无限美丽的弧光,徐徐降落到各自主人面前。
这时,天空的紫光才缓缓褪淡,隐见勾月挂上枝头,清风飘拂,本是良辰。奈何魔氛正浓,浩劫已生,空气里激荡著殷红的血光。
阿牛接过沉金古剑,触手一股暖意流通右臂直抵丹田,无比的舒服畅快。他低头细看,古朴的剑上平添了一层不同以往的淡青色光晕,好似清泉般隐隐流动。
淡一真人睁开双目,微笑道:“六剑各归其主,也暗蕴玄机。阿牛得青风剑魄,盛年得乌雷剑魄,雪儿得红烟剑魄,秦柔得橙云剑魄,墨晶所得则为金霜剑魄,至於紫电剑魄,便留与丁原的紫竹剑了。”
盛年手捧石中剑,若有所思道:“淡一师伯,莫非这不同的剑魄也含有不同的剑意真谛?”
曾山老实不客气的插嘴道:“那是当然,伏魔六剑暗蕴六道天机,也就是所谓的希、微、夷、虚、无、空。三阴三阳,互生互补,奥妙无穷。你当老牛鼻子是乱点鸳鸯谱,随意胡来的麽?”
淡一真人道:“现下夜色已深,阴气正处鼎盛之时,并非入渊的最好时机。你们五人新得伏魔剑魄,也需时间参悟体会,而丁师侄更需打坐歇息,恢复真元。
“好在目下不过是血雾萌动,距离万劫天君复出应有一段工夫。大夥儿赶紧回返紫竹林静修,待明天日出,阳气回升,再入渊一行也是不迟。”
盛年当先应道:“是,弟子谨遵掌门师伯口谕。”
曾山叹道:“对你们这些娃儿来说,短短一夜就要体悟到六道真意,委实太难。可惜时不我待,你们各自尽力而为吧。”
丁原笑道:“曾老头,你也别小看人。阿牛连天道星图都参悟出来了,一个虚字诀,又岂难得倒他?”
蓦然一蓬血雾随风飘荡过来,转眼幻化出一条长逾三丈的殷红臂膀,张开巨灵似的手爪,如一座小山向著崖上众人压来。
卫惊蛰终究年幼,忍不住惊呼出声,却被石矶娘娘一把拉到身後遮蔽。
淡一真人镇定自若,拂尘轻摆,如春风拂面扫过云臂。“砰”的一声,三丈多长的云臂支离破碎,化为乌有。
血雾一颤,似被激怒的野兽,咆哮著卷滚而起,从里面迸射出上千支血红的云箭,“嗤嗤”破空声尖锐响起,宛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打到。
曾山迈前半步,低喝道:“大夥儿往後闪!”
右掌一挥,手心轰出一团白光,瞬间凝铸成一堵光壁。无数血箭激射在光壁上“啵啵”爆裂,灰飞烟灭。
淡一真人朗声喝道:“五行轮回,气盈太乙!”
曾山,罗和,淡怒真人与淡嗔真人应声而起,凌空飘浮在潜龙渊上空,与淡一真人分踞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,为抗浩劫而炼制的太乙五行罩精光闪耀,光掠长空。
只见一副巨大的五行光图气势磅礴,飘悬高空,曾山等人端坐其上,稳如山岳。真元催动里,一蓬浩荡宏伟的绮丽五色光瀑当空洒落,映照青山绿涧,正笼罩住潜龙渊上空汩汩涌出的浓重红云。
那跌宕起伏的血雾骤然遇见阻挡,彷佛是有了灵性般怒不可遏,一次次积聚起石破天惊的层层云浪,撞向光罩。
太乙五行罩就好似惊涛骇浪里巍峨屹立的中流砥柱,一任血雾席卷,始终巍然不动。光图徐徐的旋转,不住变化著五行的方位,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,集起山川日月精华,源源不绝的生出庞大力量,将血雾拒之门外。
一串串的轰鸣振聋发聩,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,无情打破了坐忘峰上的静谧清幽。远方的天色,也被印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红。